在丹麦奥尔胡斯市的滨海地区，一座形如悬浮多面体的建筑自2015年6月20日开放以来，便迅速成为城市文化生活的中心，这就是奥尔胡斯市的新中央图书馆Dokk1（以下简称Dokk1）。它不仅是斯堪的纳维亚地区规模最大的公共图书馆之一，更是一座集文化体验、社区互动、公民服务于一体的城市综合公共空间。从12世纪的大教堂藏书室，到如今融合科技、艺术与社区服务的综合空间，它的发展轨迹，既是一部北欧公共图书馆的转型史，更是人类对知识共享、文化共生的永恒探索。

　　从教堂藏书室到“城市会客厅”的跨越。丹麦奥尔胡斯图书馆的历史可追溯到12世纪的大教堂藏书室，这是奥尔胡斯市最早的知识聚集地。那时的书籍多为宗教典籍与手抄本，仅服务于神职人员与少数贵族，尚未与普通市民产生联结。19世纪初，随着启蒙思想的传播与市民意识的觉醒，奥尔胡斯市出现了部分向公众开放的协会阅览室与私人藏书空间。虽然这些场所规模有限、书籍种类单一，却打破了知识垄断的壁垒，为奥尔胡斯公共图书馆的诞生埋下伏笔。1869年，奥尔胡斯市立图书馆（Aarhus Folkebibliotek）正式向全体市民开放，普通民众也能免费接触到文学、历史、科学等领域的书籍。1934年，现代主义风格的中央图书馆（cen-tralbibliotek）在米尔公园落成，作为收集、保存和提供书籍的“知识殿堂”服务于奥尔胡斯市及周边地区。

　　进入21世纪，数字化浪潮和市民日益多元的文化需求放大了原有图书馆的功能，人们开始构想一个新的图书馆——一座“以人为本”的建筑，既要立足于人类对知识和交流永恒的内在需求，又能灵活适应文化、技术与媒介的持续演变。Dokk1正是这一构想的实现。从1998年提出愿景，到2003年启动项目，2007年举办全球设计竞赛，2011年正式动工，直至2015年落成开放，它用将近20年时间的酝酿与打磨，为世界交出了一份图书馆现代化转型与创新的北欧答卷。

　　传统与数字交织的知识宝库。作为北欧领先的公共图书馆，Dokk1的馆藏体系兼顾传统核心价值与数字时代创新需求，构建起立体知识网络，满足不同群体的多元需求。在实体藏书方面，Dokk1拥有数十万册涵盖多语言的书籍，包括丹麦语、英语及其他多国语言读物，覆盖人文社科、自然科学、文学艺术、儿童读物等多个领域。其中，针对丹麦本土文化的收藏极具特色，奥尔胡斯地区的历史文献、地方作家的著作、丹麦民俗研究资料等一应俱全，宛如一座记录城市记忆的“文化档案库”。特别为儿童打造的读物区，不仅根据不同年龄段配备了丰富的绘本、童话、科普书籍，还搭配了互动阅读装置，让孩子在翻阅纸质书的过程中，感受阅读的乐趣与魅力，培养阅读习惯。

　　馆内构建了完善的数字化服务系统，市民可通过图书馆官网、APP免费访问海量电子资源，包括各类期刊数据库、学术论文、有声书、纪录片等。无论是学生查阅学习资料、上班族提升专业技能，还是老年人收听经典文学作品，都能通过数字终端便捷获取所需资源，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。值得关注的是，Dokk1的资源服务始终秉持包容性原则，致力于让每一位市民都能平等享受知识服务。针对视障、听障等特殊群体，图书馆提供盲文书籍、有声读物、手语翻译等服务；为帮助老年人跨越“数字鸿沟”，图书馆开设数字设备使用课程；甚至为游客提供多语言的城市导览资料，让图书馆成为连接本地人与外来游客的文化桥梁，真正实现知识的无边界。

　　艺术与科技的双重表达。Dokk1在丹麦语中的意思是“码头”，意味着这座图书馆如同每一个人城市生活中的港湾。图书馆鲜明的几何形外观呈现出独特的悬浮感，多边形屋顶仿佛轻盈地漂浮在透明的玻璃幕墙之上，尤其是在夜晚灯光的映照下，整座建筑犹如一颗“倾斜的钻石”，在海边熠熠发光。内部空间设计则以流动与通透为核心。3万平方米的建筑内，没有传统图书馆的层级隔断，而是通过错层设计、坡道连接与6个大型采光中庭，营造出连贯的空间体验。读者可沿着坡道从1层漫步至2层，途中或随时能驻足阅读、交流，或透过玻璃幕墙欣赏海湾风光，打破了阅读必须安静独处的刻板印象，让空间成为促进互动的媒介。

　　Dokk1还是智能技术与可持续发展深度融合的典范。馆内的智能管理系统可实时调节灯光、温度，根据人流变化优化空间使用，实现资源的高效配置。此外，专门设立的“TechLab”创新实验室，向普通公众开放，配备3D打印机、激光切割机等先进工具，让图书馆成为市民探索前沿科技、实践创新想法的平台，助力创意落地。在绿色可持续方面，图书馆利用毗邻海域的优势，采用多种可持续技术：引入海水冷却系统，通过热交换为室内供冷，大幅降低传统空调能耗；在屋顶铺设大面积太阳能电池板，为建筑提供清洁电力；在建设过程中，旧港区拆除的建材被重新用于地基工程，既减少建筑垃圾，又延续了空间的历史记忆。这些设计不仅让Dokk1获得低能耗建筑认证，更将可持续理念融入市民生活，成为环保教育的活教材。

　　公众参与营造的共享式功能空间。Dokk1的建设过程本身就是公众参与和社区共建的典范。在近20年的筹备和建设过程中，始终将市民放在核心位置，通过多种方式广泛吸纳公众意见。比如专门设立“转型空间”测试实验室，用于收集市民对图书馆功能布局、设施配置等的前瞻性建议和反馈；秉持“最后责任时刻决策”原则，建设者认为以往的关键决策多形成于认知的初始阶段，Dokk1的建设不应固守这一模式，而应充分吸收项目推进过程中积累的认知成果，动态响应市民需求的最新变化。公众的参与还体现在命名中，图书馆的名称“Dokk1”，以及多个图书馆特色空间的名称，均由市民投票产生。

　　Dokk1还整合了多项公共服务功能，极大提升社区融合度。图书馆内的市民服务中心可办理护照、驾照、邮政、银行业务，还提供养老咨询、婚礼举办等服务，让市民在享受阅读等文化服务的同时，能一站式解决生活需求，无需在多个场所之间奔波，节省了时间与精力。专门为儿童打造的游乐区“环球”，以“环游世界”为主题，融入多国文化元素的游戏设施，引导孩子们在玩耍中学习与探索，既激发了想象力，又促进了体能发展。此外，图书馆内的艺术空间还定期举办展览、讲座、戏剧表演等活动，将文化体验延伸至阅读之外。这不仅能为用户带来丰富的、多样化的体验，也使得Dokk1自身得以持续进步，始终保持作为一座契合社区需求的“属于每个人的图书馆”的独特魅力。

　　（作者系浙江图书馆副研究馆员，《图书馆研究与工作》常务副主编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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