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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秋时期宋国大夫正考父是孔子的远祖,曾辅佐过宋戴公、宋武公、宋宣公,官至上卿,可谓几代元老,德高望重。他虽然屡被重用,身居高位,但对自己要求很严,在家庙鼎上铸下铭训:“一命而偻,再命而伛,三命而俯。”意思是说,每逢任命提拔都越来越谨慎,第一次是欠身前倾受命,第二次是弯腰鞠躬受命,第三次是俯下身子受命。从“偻”到“伛”再至“俯”三个动词,正考父用躬身自省的姿态诠释着“得意不可忘形,位高更需存畏”的处世箴言。这份镌刻于鼎的训诫提醒世人这样一个道理:越是春风得意,越要将敬畏深植于心,方能在人生高处不失本心、行稳致远。 不可否认,当一个人得志时,得意本是努力之后收获的常见心理反应。金榜题名、提职晋级时的欣喜,是一种对过往付出的情感补偿。但兴奋若突破理性边界,便如烈火焚心。古人云“治常生于敬畏,乱常起于骄纵”,正因得意时的自我膨胀会模糊行为边界,或轻视规则而越矩,或怠慢他人而失人心,或高估己能而冒进。 因此,得意之时的敬畏之心便成为了个人修养与处世智慧的重要坐标。姜子牙辅佐周武王建立周朝后,并未居功自傲,而是深知“得天下易,守天下难”,始终以敬畏之心治国理政,奠定周朝八百年基业;曾国藩平定太平天国后,手握重兵却主动裁撤湘军,将功成视为责任更重的起点。西方亦有亚历山大大帝,在征服广袤疆土后,没有迷失于无上荣耀,而是敬畏哲学、科学,邀请亚里士多德为师,不断充实自我。这些跨越时空的例证无不昭示着得意之时的敬畏姿态,既是对成就的清醒认知,更是为人处世的智慧良方。敬畏之心是人长久生存之道,就像成熟饱满的谷子总是低着头,越是真正有内涵和能力的人,得意之时越是低调、沉着、淡定、从容。 “得意莫忘畏”是深刻的修身治世智慧,其核心可解构为三重认知。其一,是对“成功偶然性”的清醒洞察。正考父三命而俯的恭谨,本质是洞悉仕途浮沉中“时运”与“人力”的辩证关系。如苏轼虽官至翰林学士,却始终以“人生如逆旅”自警,明白科举顺遂与朝堂恩宠并非能力的绝对证明,不过是时代浪潮中的偶然垂青。其二,是对“权力边界”的敬畏恪守。它要求得意者视成就为责任而非特权,如包拯在开封府时,以“铁面无私”自戒,将百姓叩阍的鼓槌视为权力的边界线,深知官位越高,越需用敬畏之心框定言行的坐标,避免“权倾则纵”的覆辙。其三,是对“人性弱点”的自我警惕。如王阳明平定宁王之乱后,即刻上《乞休致疏》辞让封赏,他看透“功成则骄”的人性陷阱,以“花未全开月未圆”的哲学自处,在巅峰时刻主动为欲望设限。这三重敬畏,照见成功的偶然底色,照亮权力的伦理边界,照破人性的膨胀盲区,让得意者在荣耀加身时,仍能踩稳人生的每一步。 得意之时涵养敬畏之心需从三方面着力。第一,以理论认知筑牢思想根基,通过研读经典与先进思想,明白个人成就多是时代机遇与自身努力的耦合,消解成功后的认知偏差,让敬畏成为抵御自我膨胀的“理性抗体”。第二,以谦卑姿态践行敬畏之行,视权力为责任而非特权,将成就当作新起点而非终点,用“行不逾矩”的约束避免骄纵偏轨。第三,以辩证思维深化敬畏之智,在顺境中自觉切换视角,既看成功偶然因素也思潜在风险,既享成就价值亦敬畏规则边界,借矛盾分析法理解“乐极生悲”的辩证逻辑,让敬畏构建出应对得意的“认知免疫系统”。 在当前的政治生态中,个别官员在职务提升中渐失敬畏之心的现象值得警醒。他们或因权力加身便对群众摆官威、拉“扑克脸”,将“为人民服务”异化为“官本位”;或因些许政绩便滋生“居功自傲”心理,将个人能力凌驾于组织培养与群众支持之上,最终在目空一切中践踏法纪红线。这类现象警示党员领导干部,权力本质是“民之所赋”的责任,而非彰显身份的特权。从思想防线的松动到行为失范的演变,本质上是对“权从何来、为谁而用”的认知错位。破除“官升则忘本”的思想误区,需将敬畏之心转化为具体的实践。敬畏人民,需以“我将无我,不负人民”的赤子情怀,放下架子走进街巷田垄,把群众的满意度当作检验政绩的标尺;敬畏法纪,当以“心有所畏、言有所戒、行有所止”的自觉守住权力边界,“始终保持对权力的敬畏感,坚持公正用权、依法用权、为民用权、廉洁用权”;敬畏规律,要在“致广大而尽精微”的实践中保持对客观事物发展规律的清醒认知。唯有将敬畏人民、法纪、规律化为日常言行,才能在晋升中始终保持“俯身为民”的初心。 (作者系中国文化管理协会副主席) (责编:常滨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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